“第一个问题,间桐家的魔法是什么?”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内容,为了节省体力。连承上启下的过度部分都没说,就直接念出了他的问题。
“驭虫之术,利用刻印虫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刻印魔术回路获得魔力,再用肉体培养战斗虫做武器战斗或者治疗。
简而言之,出卖灵魂与肉体的魔术。”
虽然对他改变了态度,但仍没有放松警惕,我对于他的“奖品”完全毫不相信,所以回答的也是很敷衍,只是单纯的描述出我的印象而已。
面对我的贬低,老鬼的眼里没有失望,仿佛一开始就明白对我的态度。
“间桐家的魔法,我所奋斗终生的奥义,乃是对生命的诠释和升格啊”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虫卵,用魔力催动着,伴着这淡绿色的律动,虫卵被托起,漂浮着颤抖着开始裂开。不久,一只新生的爬虫就这样获得了生命,淡绿色的光渐渐变深,化成碧绿色,原本的蠕虫在短短的几秒钟便退下白色的原皮,仿佛动物节目中被快进的镜头一样。碧绿色的渐渐变成紫色,这只小虫的节肢也跟着退去,变成肮脏恶心的绿色刻印虫,随着紫光的不断催化,小虫竟然开始不断缩小,变成优雅精致的高级刻印虫,最后,这光束慢慢变成灰色小虫以惊人的速度衰老,当紫色失去最后一点光泽时,小虫也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他自豪的向我展示着这一切,如同旁观的孩子一样看着手中的故事:一个被不断篡改的生命,从生到死的一段奇妙却残忍的演绎。
的确,从根源来说,间桐家的魔术毫无疑问属于生命领域。
论性质,间桐家的魔术比远坂家的宝石魔法更古老,比爱因兹北仑家的炼金术更精密,论意义,间桐家的魔术比其他御三家要更高尚。
但如此高尚而伟大的魔法,却没有让人感受到丝毫的美好。
“生命即是肉体和灵魂,凡魔法皆离不开等价交换这一大原则。欲探索这禁忌的领域,必须以生命作为途中的燃料,以肉体为代价去开垦道路,点燃灵魂来驱散迷雾。
人们眼中间桐家擅长的‘驭虫’虫只是这生命奥义的入门基础,虫子的生命简单易得,构成有很简单,所以被我们所选中。
然而我间桐家竟然再则最低的门槛徘徊不前五百年,没有前进半步。
因为凭借人类这有限的生命,探索这个领域是不可能的啊。”
他低吟着,叹息着这悲哀的事实。
“我却始终不肯接受这个,即便现在也是。”脏砚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数百年前的一天,我发现竟然全家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家族魔法的本意。把训练这虫子作为家中的钻研的主业,所有人都在为这些虫子跑前跑后,那副熙熙攘攘其乐融融,人人胸无大志景象,令我愤怒不已。”
我把他们统统教训了一遍,然后规定全员必须重新把生命之术做为主修课,否则不许以任何形式钻研魔法。
从那我说过句话开始,悲剧便也拉开了帏幕。
我身边的侍者一个接着一个更换,我的儿子告诉我因为他们都有非常重大的领悟,所以必须要静心闭关修炼。
这是何等荒诞的说法,那些只会干活的下人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能有什么顿悟?但那时的我对于这魔术的痴迷简直到了狂信的程度,认为只要投入精力就一定可以得到回报,所以我竟然相信了他的说法。
但事实怎样,我就不必多说了。
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是看见我最后的家人——对我撒谎的那个儿子修炼魔术用光最后一丝元气的时候。
包括下仆和护卫,上千人的大家庭,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把它们的身体保存在一个不存在腐朽的密室,我祈祷着有一天,我将读懂那生命的奥义,把他们夺回来。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圣杯啊!我需要无尽的燃料供我在这生命之路上尽情的探索,让我去找寻那答案!我犯下的错误,更明确了我的使命,那些疤痕每时每刻我都在提醒自己,我必须拿到圣杯。”
我不但要拯救被我害死的家人们,我还要拯救那些像他们一样本来绝不该死去的人们。我还要拯救那些像我一样被自己的过错每分每秒折磨的人们。”
他变得无比激动,我相信这是他他第一次向别人展示他的内心世界。
“我要抵达那根源,触摸生命的奥义,用我的手来拯救世界,抚平那不该流血的伤痕,挽回那不该失去的生命。”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背负着无数怨恨的男人,默默地承受着所有不该存在的诅咒,将真正决意与脆弱深埋于无人到达的内心深处。
他把张开双臂,动情的挥舞着,就像在演说一样,自豪的歌颂着剥夺他一切的魔法。
我仿佛看到见在眼前这团丑陋和肮脏的深处,有团灼热明亮的火,它闪烁了数百年,一直鼓舞并折磨着这个残忍而瘦弱的身体,自诞生起,便从未暗淡过。
如果真的有了无尽的生命,那他一定会真的挖出那生命的本质吧,他一定会毫无疑问的去改变这个世界。
他一定会毫无疑问的去承受更多痛苦。
看到他消瘦的身体,不禁产生了一缕怜惜,他的眼神令我想起另一个同样天真却睿智决绝的男人。
但眼前这个尝尽世间一切痛苦的老头却更为凄凉,因为在梦想开始的那一刻,他就是真的一直一无所有了。
“但你为了实现你的目的,将间桐雁夜和远坂樱如此折磨,真的无愧于你那颗拯救的心么?”
他沉默了一下,眼中怀着痛苦和愧疚,但没有一丝悔意。
我了解那种眼神,因为镜子中的我,也经常有过这种痛苦的眼神。这种眼神即便是装出来的,也证明他真的痛心过,否则是决计做不出那种眼神的。
待他整理好思绪后,继续新陈述着。
“当我达到根源后,我会一一回报他们的,为了我的事业而牺牲的人们,我把他们的尸体和灵魂的碎片都谨慎的保存起来。直到现在我背上肩负着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必须变得冷酷无情,我去折磨它们,用他们的惨叫来令那些记忆更加刻骨铭心。”
他的眸子炯炯有神,又带着一丝遗憾“第一个问题你已经错过了。“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眼前的我,又是什么?”
我凝视着他,眼皮耷拉下来“对不起,我说不出。”
(我竟然因为害怕他失望而道歉)
其实我心里有答案。
高阶的魔术师可以用魔力探测周围的环境,老头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在我的探测之下。
但我绝不认可这种“东西”,我实在做不到用自己的言语去描述出那与我长久以来的理性完全背离的存在。
如果那样做,我会完蛋的。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怎样,骄傲的魔术师,不认同你眼前的这实实在在的我吗?,来看看吧,你可以嫌弃,但你不必这么紧张。”
他从手指**铅线刺入的缺口,完全撕开了自己的皮肤和肌肉,
腹腔中的“器官”们就这样暴露在我的眼前,正在慌慌张张的运作着。
明明心知肚明,但完全无法接受。一股无法抑制的反胃感遍及全身,我立刻低下头疯狂的呕吐着。
如果说是普通人的腹腔,我勉强还能支持住,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了。
腹腔内没有任何人类的器官,甚至连骨头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虫子,红的,绿的,五彩斑斓的,肥的,瘦的,没有固定形体的,在名为间桐脏砚这一身体系统的的各个脏器的位置上作为“人”的器官而工作着,拼命运作着。
肝的位置上是一只硕大的黑色蠕虫。胃的位置则是一只略小的白色蠕虫,这两只拼命蠕动臃肿的肥虫占据了腹腔四分之一的空间。脊椎是一只蜈蚣,肺是成百上千只互相咬合的蛾子,但翅膀被变成了了不断伸缩的气泡,成千上万个白色气泡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拼命的一张一弛。肾的构成与肺脏差不多,只是将蛾子换成了十倍以上的蚂蚁来取代肾单位的存在,密密麻麻的颤抖着。
为了利用它们的生命。这些虫子都还保留着自身的特性,眨它们的小眼睛,骚动着长短不一的须,看到了我,竟然害怕的尖叫起来,一副一哄而散的势头。
凌驾在这些虫子上的,在这敞开的腹腔之上的,竟然是一张老人自豪的笑脸。
几千只虫子与人类的集合体,连英灵都无法接受的恐怖存在。
我渐渐冷静下来,其实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人的器官都是有寿命的,器官劳损到极点,就面临着报废,脏砚只是在利用自己能用的手段,无奈的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吧。
如果使用这样的可以任意更换脏器零件身体,也可以暂时进行缓慢的魔术研究了吧。
为了那团火焰,连人类的身份都抛弃掉了么。
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我对于这位眼前真实的愚公,几乎不再有憎恶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惋惜。
面对这老人的决意,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之前的那些心理活动,那些谩骂,那些鄙视,和侮辱的言语和那些溢于言表的嫌弃与憎恶。令我后悔不已。
猛然间发现,我和世人们的憎恨和诅咒,才是脏砚所需要的啊。只有背负了那些痛苦,才能更坚强的面对他所主动承担的一切。
间桐脏砚,并不是什么丧失掉全部人性的魔鬼,只是一个故作坚强自欺欺人的傻瓜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千万别再错过了。”老人的声音变得虚幻无力,就像深夜里的蚊音一样,他的声音带着遗憾,那是发自内心的遗憾,并不是他惯用的嘲讽,就仿佛是感叹自己错过了什么一样。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
这也是我所迷惑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些连他的子女,连他真正抱有歉意的人都不知道的事实,为什么偏偏告诉我呢?
如果能向雁夜坦白这一切,那雁夜应该会欣然接受父亲的夙愿吧,从幼时接受御三家之一的间桐家的魔术培养,应该不必受到像现在这么巨大的苦难就可以获得很强的实力了,比起天赋寻常的时臣,他一定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然后得到葵,获得幸福的人生。
但现在是,雁夜在忍受所有痛苦之后,诅咒着死去了,鹤野变成了一个由内而外的彻彻尾的废物,只知道喝酒和自欺欺人。唯一的孙子也如同他的父亲,是苍蝇一样的害虫。只不过目前还尚且是只蛆而已。
整个家庭,完全没有一丝前途,完全没有一丝希望。
为什么不肯坦白呢?如果不曾隐瞒自己的心意,那这个家族,完全就是另外一幅面貌了啊。
答案如此简单,因为脏砚也是一只软弱的小虫。
在这虫子心中萌芽的那梦想,是无比脆弱的,见不得光明的,哪怕被陈述出类都会被否定,都会破碎。
这生命的奥义,其结果固然伟大,但其探究的过程必定无比肮脏,必定毫无人道。
就如治病救人,造福世人的医学,是凌驾在多少不必要的死亡之上啊。
脏砚如果对他的孩子说出事实和真相,那他就不得不面对两个选择。要么以一副善良的面孔去面对他的事业,被那道德的枷锁所牵绊,不但永远到不了根源,甚至连自己现在对生命魔术研究出的皮毛也将付诸东流。
要么就让他的孩子变得想自己一样肮脏丑恶,变成如此不人不鬼的垃圾,想自己一样受尽世人的诅咒,受尽各种各样的痛苦。
比起那两种结果,这悲哀的现状还算比较温情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对我讲述这一切的原因。
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我?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呢?
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猜了,我现在想做的,只是把他从这悲惨的命运中拯救出来,就如同拯救雁夜一样。
但我又怎么可能解决连他都无比困扰的问题呢。
与我的困扰完全相反,脏砚仍是满脸轻松的样子,似乎是在讲述一个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自己毫不关心的故事。
但他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脸上的超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痛苦和沉重
“我,已经完全不可能踏进那个领域了。
你看到了吧,我对生命的麻木。”脏砚绝望的说道
“我的人格在肉体无尽的更换中变得残缺,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曾经的样子了。
这是我人性的残疾,没有人知道如何去填补,因为没有人知道填补成什么样子,这是连圣杯都治愈不了的伤口。”
“当我灵魂里渐渐认同了虫子这一追求圣杯的手段时,当我的肉体一步一步完全替换成虫子时,我甚至已经忘记了我那个伟大的梦想。
因为埋藏得太深了,因为太沉重了,因为太害怕面对了,于是连自己都忘记了么,可怜的脏砚。
“我对一切生命,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敬畏和求知欲!”
“从前那些纯粹的生命领域的高深奥义,竟成了改良这些虫子的手段!”
他的声音竟然渐渐大了起来,仿佛雄狮的悲鸣,眼里闪着愤恨的光。
这些话,对他来讲,都是事实,被自己不断隐瞒着,残忍无比的事实,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剪刀一样刺进这个意志坚强的男人唯一的弱点中,在那不可以被任何人看见的伤痕里,毫不留情的搅动着,伸进他唯一可以被伤害的地方,不停地破坏,不停地折磨他。
但他还是要说,一定要说出来,说给自己听,那些令自己畏惧的东西,见不得光的东西,现在却要大声的喊出来,让自己看见这无畏的自己。
我默默地见证着这一切,这不应该被任何人知道的一切。
如果从最开始就没有圣杯,从最开始就没有这种让太过遥远以至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化为现实的可能性,这个老鬼的一生,不会有如此多的痛苦,同样也不会有如此痛苦的雁夜和樱。
然而有了圣杯,老人便开始了他无穷的期待,无尽的谋划,无尽的折磨,无穷的痛苦。
更可悲的是在那本该被歌颂的,为了理想栉风沐雨的路上,连理想都被扭曲了。
如果没有那镌刻着希望的圣杯,那么间桐家的每个人,都不是悲剧。
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在我的心中描绘着。
在我的感慨还没结束之前,就被他的另外一个更疯狂的举动震惊了。
——趁着这股悲愤,脏砚把剩下的灵魂,也投入那魔法阵中。
自杀,如同那时的雁夜一样,比雁夜还彻底,为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最后的答案。”他的眼神里闪烁出了毅然和勇气。“我需要你来做见证。”
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今天这个结论了,只是我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放弃这已经折磨我数百年的夙愿,于是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好多岁月。
你的出现,却为我带来了后路,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但在这之前,我要向你,向我自己证明一件事——
我走的路,无比光荣,不需要后悔。
他一扫刚才的萎靡,目露无比的勇敢和自豪,大声的吼出自己的骄傲。
“修格斯!”
这是架空神话的邪神的名字,但那些不都是虚构出来的么。
“无论哪一门学问,都是以不同的视角对世界的解释,这些学说探索到最后,的最后的答案只有一个,无论是科技魔法,抑或其他神秘学,在不断地发展中都会越来越近,最终汇入一条河流,就是他们共同的终点,不论哪一门学问,始终不渝的沿着正道走下去,去汇入真正的主流当中,就一定会达到那个终点。
结果只有一个,只是开始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他的眼中带着无限的美好与向往,又带着无尽的无奈。
对于不可更改的结果,只是沉默,并没有任何怨言,却比任何哭诉都更令人感到惋惜。我在感叹着他悬崖般陡峭命运的同时,又赞叹着他大海般无垠的器量。
这次召唤却用掉了脏砚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魔力,在种规模的一次性隧道,即便通道宇宙的尽头,也不至于另这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术师之一好紧所有生命啊。
完全失去灵魂力量之后,无数裂纹爬满他的身体。
伴着一声琥珀般清脆的碎响,这肮脏的身体化成了粉末,留在我眼前的,是脏砚的意识形态,那是一个矍铄英武的老人,骨架粗大,身形魁梧,腰板挺得笔直,有着一头色泽油亮的银发
与脏砚的身体差别巨大,但这才应该是脏砚本来的样子吧。
没有理睬我的感叹,他示意我看着那个法阵,一扇次元门已经浮出阵盘。
接下来的一切,会令你感到惊讶的。
我对这个带给我无数震撼的老头口中所说的惊讶,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只是抱着剩下的疑惑,紧盯着次元门的出口,准备见证这魔物。
这是凌驾于脏砚给我的所有震撼以上的震撼,在这心灵之旅中,唯有这一幕,令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如山丘大小的噩梦般的黑亮触须,那无定型的身躯散发出恶臭,向前蠕动着、流淌着,渐渐走出阵盘。
那是一团无定形的原生质肿泡,闪着隐隐约约的微光。上万只放出绿光的,脓液似的眼睛不断在它的表面形成又分解,周围萦绕着凝作实质的邪恶,从触须上滑落,滴落在大地上,腐蚀出一颗颗圆孔,不仅如此,怪物放射出如同力场一般的辐射,侵蚀着数十公里内的一切。
令我引以为豪的整个结界,岌岌可危。
面对这样的危机,我却只能这样战栗着,不要说和那种家伙战斗了,哪怕和那怪物对视一眼,我都会瞬间变成腐肉块。
脏砚走到了魔物身边,用自己的手抚摸着这魔神。
这巨兽竟如同小猫一样,收敛掉自己的威能,享受着主人的恩宠。
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魔法,能让脏砚降服如此恐怖的魔物!
“不必感到诧异,因为这孩子,也是我所创造出来的。”老头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
“啊?!”
的确,没有任何契约的痕迹,脏砚所束缚这具魔神的,只有真挚的感情
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无法容纳它,所以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他送到了架空世界。
这是我当初最得意的杰作,上次见面时,它只有一个蝌蚪那么大,数百年没有见面了,我也没料到,他会得到如此的成长,以至于我仅仅豁开一道时空大门,就用掉了我整个生命。
看到故人,脏砚的神态又变得无比轻松,明明很清楚不久之后自己将面对的事,但他仍然十分坦荡。
的确,在隧道的那一边无法了解这一边的情况,这怪兽并不知道请他过来的是脏砚,所以脏砚想要把这怪物运送过来,就必须让隧道完整的承受住这魔兽的惊人腐蚀,想要凝聚出那样坚固的空间隧道,所需要的魔力确实无与伦比。
他把“当初”两个字说得很重,尽管如此,脏砚的神色还是表现出欣慰和满足。
“尽管现在的我魔力比从前强出百倍倍,但现在的我却只能做出虫子了啊。”
突然那魔物变得极度不安,大概是察觉到了主人身体的问题一样,突然所有眼睛朝我怒目圆睁,我拼尽所有力量驱使所有铅粉去遮挡。
但随后无数洁白的裂缝布满了视野,整个结界轰然崩塌。
不是宝具,也不是秘技,连攻击都算不上,只是一瞬间愤怒的凝视而已,整个空间都随着它的情绪而混乱,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毁灭。
我对我结界的坚固程度非常有数,身为A++层次的宝具,除了“无法破坏”便再也没有其他属性,所以它的强度是绝对无可挑剔的,除了吉尔伽美什和saber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可以独自破坏它。
但这个处在更广阔的世界的主宰面前,这顶尖的防御却比宣纸还脆弱,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被撕裂。
无法想象它动起真格会带来怎样灾难,如果真的发生,那么连地球都会毁掉吧。恐怕就算将历史上所有英灵都加上,也很难打败他。
这比山丘还大的魔神,就这样暴露在平凡的世界里,不过完全不必担心它会带来什么恐慌,因为他在他刚一踏入这个世界的那个瞬间,四分之一个本州岛都在他的辐射下陷入沉睡,一公里内,所有地面上的植物全部枯萎,动物全部化为血水,木市都被它的邪恶辐射所笼罩。
我哇的一声突出一口血,在这辐射的中心沐浴着这种宛若实质的杀意,即便是英灵也难以承受。
“混蛋,小樱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比你想的周到,在这里死掉的都是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
“毫无关系?你怎么能这么想?!既然她那么听你的话,就不要让它害人啊!难道你刚才的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修格斯懒懒的瞥了我一眼,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狠狠按在地上。哇的一声突出一大口血。
“呵呵呵,说得好,我是吓唬你的。”
脏砚闭上一只眼睛,儒雅打出一个响指,修格斯立刻心领神会,学着主人的样子也打出一个响指,将辐射化作另外一种波形。
枯萎的植物再次变回苍翠的绿色。地上的肉泥再次凝聚成人,原模原样,一个个完好无损的衣服上,连污渍都没有变化。
完全无法接受面前发生的一切,在电影中都难以看到的恐怖景象,就这样在身边无数个活生生的人面前演绎了一遍。
只是这里的人仍然沉睡着。
“这是我生命奥义的集大成之物,其实我早就想看看它了,只是召唤它没有简便方法,必须把命丢掉。
如果你能答对刚才的任意一个问题,他就已经是你的啦。”在主人的安慰下,修格斯渐渐恢复了平静,收敛掉对我的杀意。不断消失又生出的眼睛闪着水光,仿佛要流下眼泪。(别啊,这种东西在身上溅一滴都真的会死啊)
“尽管你这么说,但那种问题我确实不可能答不出来啊。”我瘫在地上无力的说着,虽然修格斯刻意减小了我所在位置的辐射,在这辐射的中心,我的内脏都在和这磁波共振,连呼吸都很困难。
“不错,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答对任何一道题,你要是答对任何一道,都代表我对你的认识有错误,那我就得改变一下主意了。”
“啊咧?”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后怕,真正了解到这个老头恐怖的我,完全认识到他确实足够足够把那个自以为是的我杀掉。
“别担心,不全是变坏,说不定我真的会把它送给你。”他抚摸着修格斯,修格斯也不再伤心,一脸幸福的享受着主人最后的疼爱(你做得了主么!)
“那你现在还跟我提这个干什么?单纯的刺激我?”
“不,只是让你见识一下生命魔法的力量而已。正所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要给你一件更宝贵的东西。”
听到主人的话,修格斯变得十分不服气,如果用人类世界的语言来描述修格斯的情绪,那就是“吃醋”了。
脏砚看着我,现在和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睿智老人对视,已经完全不会感到痛苦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虽然还没有明确地告诉我完整的答案,但刚才的所见所想,已经让我完全理解了脏砚的意图。
脏砚还在抚摸着修格斯,他的眼神不再复杂,反而空洞乏味,怅然若失,像是在回顾自己的一生。这个极为工于心计的老鬼,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暴露自己的感情了吧。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他那无比忠诚的使徒,即便是在神话中,修格斯也是反抗欲极强的存在的存在,它就这样放下尊严,像一只知恩图报的忠犬,陪伴着主人最后的时光。
能接收到世界上最狠毒的魔法师的爱,这也算是一种极难得的幸运了吧。
其实本来作为灵体的脏砚不可能触碰到这具魔神,但那魔物竟然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破坏成意识形态,回应着脏砚的抚摸。
良久,他看着我,终于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意图表达了出来。
“你的魔力虽然极端强大,但却未被定性,应该是生前与魔法毫无关系的人成为英灵了吧。”
我的瞳孔陡然扩大,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从你的能力和宝具可以看出,你应该是个烜赫一时的天才画家,但你宝具内的作品风格,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
你显然是英灵,圣杯战争历史上也有和你类似的你这样的英灵,不过都是作为sevant的当中的CASTER,但他们无一不是在该领域中世界和历史上最顶尖的王者。”脏砚狡黠的盯着错愕的我,做出这样的定义
“你应该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这次陡然张大的,是我的嘴。
“应该是与雁夜达成某种协议,来帮他拯救间桐樱的,对么?”脏砚补充道
对于这样带给我无数震惊的老狐狸,除了各种各样的震惊,再也没有其他感想了。
“这样的你具有无比的优越性,既拥有sevant的实力,有拥有稳定点的肉体,即便圣杯战争结束,也可以继续存活。”
他缓缓的说道:“所以说,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啊,不但警醒了我,更能让我的事业延续下去。”
即便是对于他这样的毫不尊重我个人意见的评论,我也感到十分庆幸,不仅仅因为有人正面肯定了我的价值,更因为我的这份价值让我活了下来。
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我不是你的幸运,我恐怕也会不幸吧。
他伸出手,从间桐家的大堂中飞来一团混沌,略作思考,便用意识催动着这混沌,凝结一只美轮美奂的蝴蝶发卡。
他捧着这发卡,诚恳地说:“我不会再重复对雁夜他们犯下的错误,这个,既不是我利用你控制你的工具,也不是我和你交易的价码,而是纯粹的礼物,是我对你这惊喜的回礼,发卡中的内容是我活到现在对生命研究的所有成果,其中包括大量我凭我的能力无法实现的理论概念,我的魔力有限,不可能去实现这些,但是经过无数次的各种各样的推理和验证,我可以确保它们都是可行的。”
“这个,可以大幅度弥补你的劣势。”他得意地说“对于你的身体状况,也一定有用”。
我已经完全被他说动了,但到了这一环,我禁不住再次心头一震,没错,虽然在结界中我几乎是无敌的(还敢说),但是在没有结界保护的地方我却连最基本的战斗魔法都不会,然而作为消耗品的结界只能使用四个。
而且我的寿命也是我的心头大患,谁都不想英年早逝,脏砚的话,几乎是句句说到我心坎里。
脏砚的回礼,无疑也是上天的恩赐。
巨魔修格斯,那具有着无数眼睛的原生质巨魔,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不过在脏砚周围的眼睛们十分温柔羞涩,然而脏砚身后视觉死角的部分却用极不耐烦,仿佛如果无拒绝,就会瞬间把我变成一倍红糖水。
就算你不强迫我也会接受的啊!
无视我表情的丰富变化,他懒懒地说:
“现在你们主仆二人组合的实力在七人中应该算是最强的,不但没有致命的弱点,你又具有不错的战斗策略。
最重要的是,凭空获得如此多的福利,可以说,你们只要低调一些,理论上活到最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是指活到其它六组全部死掉么。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存在的事实,从他嘴里描述一遍竟令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真是幸运啊。”在即将分开的时候,他经不住再次感叹“如果我的事业能发扬到到达我永远不可企及的高度,那也不枉我这数百年的纠缠。”
我顿时百感交集,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如果我不是他的幸运,那恐怕我也不会幸运吧。
“待它发扬光大后,我一定为你著书立传,让这份伟大的事业永远挂着脏砚的名字。”我慷慨的保证道。
“不必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来耗费精力,若你真的感激,就多替我做些我做不到的事吧!”
脏砚朝我挥手示意,我低下头,他用意识将发卡握在手里,仔细的给我带了上去。
就仿佛加冕仪式一样,这情景当初接受雁夜的令咒和魔法结晶如出一辙,我背负下他的心愿,来使我得以追寻我自己的心愿。
如今在雁夜的心愿尚未完成之前。我的背上又多了一份重量,同样的,我获得了一份克敌制胜的强大手段
我理解这一刻的含义,从这一刻起,我这一个目睹了这一切的外姓人,欣然接下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虽然是见到你之后才临时做出的决定,但是我却觉得它无比重要,比之前的任何选择都要正确”
脏砚的身体变得更加晶莹,无数裂纹再次开始爬满他的身体。即将要发生什么,在这里的人们都知道。
视线变得模糊,一滴眼泪从我眼见流了下来。
我被从我眼中流出的东西震惊了,我竟然会为他流泪!我应该憎恨他才对啊!
我曾经无数次期待着脏砚的死相然而在这一刻真正降临在我眼前时,我完全没有曾经想象中的那种额手称庆,只是感受到了无比的凄凉和忧伤。
贪生怕死的老狐狸突然却变得十分勇敢,朝着蓝天豪迈的大笑着。
脏砚,你到底是在笑谁呢?你到底是在笑什么呢?
修格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我本身就凄凉的心情更受到了它的感染。对于这个生命中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执念与那毫无意义的执念所带了的折磨的男人来说,死对他的含义,就只剩下解脱了。
尽管明白这个,但仍然无法抑制住这刀割一般的心痛。
这晶莹剔透的灵魂,在蓝天白云下,在这弟子和知己的悲痛中,悠然远逝,即便是在灼眼的阳关下,这灵魂碎片所发出的光芒,仍然璀璨夺目。
伴着这极美的尘埃,一个终身与毒虫为伍的,刁钻恶毒的,受尽人憎恨和诅咒的肮脏灵魂,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但他的那团火,留在了我的心中。
间桐家的悲剧,从现在起,正式结束。
(间桐篇到此结束)
————————————————————————————
从发卡中我知道,脏砚的实力远远不止于此,他还他在与我的战斗中所表现的实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我在他尸体上看到魔术回路,与我身上的不相上下。
不过据我所知,他真正可以拿来使用的魔力只有三成,其他都要用来维持生命。
发卡里记载的精妙的生命魔法,变化万千,与我那单调的战斗相比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即便是刚阅读不久的我,也能意识到那惊人的操作性,其中蕴含着无数的强制麻痹和细菌毒药,给我极大的后怕。
随便几种魔法组合出的战术,对大意的我而言,也是无法破解的危机。哪怕在结界中与全力以赴的我正面硬拼,胜率也能过半。
他甚至还有分身。
(这些都是fate/zero当中没提到过的)
但不必怀疑他的保证,他确实死了。对于这个世界,对于那个崭新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必要了,不过即便是死了,也比那样活着充满希望吧。
大概是在看到我之前就把那天的剧本策划好了吧,应该不会错的。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他留给我最后的震撼。
再见,间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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